【今天收到样刊，发在《文苑春秋》2014年第3期上的一组】

九姑剑方

一个私人的村庄（组诗）

文/剑方


自然地理


像众多的村庄
它拥有太阳、月亮、山坡、溪流
盐碱地栽种寂寞
良田收获短暂的幸福
山势西高东低
顺从心灵流浪的方向
气候冬寒夏暑
适合五谷生长并繁衍
我有当家塘、梯田；我有水井、碾米房
我有三十年在风雨中不动摇的
老堂屋
它坐北朝南
一道隐秘的小径
允许灵魂自由进出



蟋蟀



我敬服蟋蟀
今夜，我注定输给它
它肆无忌惮，用细齿锯
锯农历，锯夜晚
乳白色的汁液
流了一地

敲击床沿也徒劳
它斜睨一眼，继续它的木匠活
越锯越欢乐
木屑，快要淹没
酣睡的拖鞋



爱上一棵树


爱上一棵树
爱它风中摇动的所有叶片
爱它五丈高的家园
可以做每一只鸟的客栈或机场
尽管爱不够树梢
但我站在它凸出的虬根上
和它一起抓紧大地
我爱它的踏实，它的固执
爱遍它每一寸皮肤
用目光抚摸与用手抚摸
我都由衷欢喜
岁月留在它身上的斑纹
粗糙得多么细致




养蜂人

养蜂人把他的城池
安放在小村庄
他守护那么多秘密
而我向往着远方
我的心中曾住过无数马匹

有花的地方就是蜜蜂的故乡
养蜂人，一年有几个故乡
一生走过多少山川？

金黄的油菜花铺天盖地
洁白的槐花叮叮当当
养蜂人，我是你借住的旅馆
你是我行走的故乡


画故乡

不是画家，但我要画故乡
画出那一片枫树林
群鸟立即飞了进来
再画林边的枫树塘
画笔轻轻一点
蓝天就回到从前那样清澈
再画春天的、秋天的田野
画年轻力壮的父亲；三十出头的母亲
画炊烟袅袅，夕阳斜抹
一条老牛呼唤
几条牛犊子回应

画那一枚农历的月亮
这是我荡起潮水的源头
如果画仔细些，月影里
也许会走出我失散多年的弟兄
画雁啼，画汽笛
画千丝万缕的恩情
画一条羊肠小道
把我领回，九姑村




我像走在一条鞭子上


我在茅草和荆棘密布的田埂上走着
像走在一条鞭子上
抽打我的人
是在黄土里睡了快四十年的祖父
我希望那些健在的祖父
趁早唤回浪子，唤回家园

来到山脚下，风吹草动
我似乎听见黑暗中
骨骼格格作响
又粗又长的鞭子晃动
我逃得了身子，可如何逃得良心


待我回头，炊烟啊
也像村庄举起的藤条
把我眺望的目光
打得支离破碎



落日



落日是我的精神和叹息
暮冬
我在家乡守不住它
春来我乘坐火车
也追赶不上

一个人只有等到与沧桑握手言和
才真正懂得、且爱惜落日
每天
谁在暗中收取我的佣金
我感到外衣，越来越瘦削

黑鸟齐刷刷飞过
它们的翅膀
与天空摩擦出火花
这些细碎的冰块
会使我的肉眼和心脏
更加疼痛



冬天的田野


冬天，田野如此萧条
我在田埂上走，看到荒草披散
心中顿生愧疚
多少年了，我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拱手让给外乡人
我曾经把它们当作衣食父母
而外乡人把我的衣食父母
当作奴隶
我望着被收割机蹂躏的阡陌
感到自己就是出卖了母亲


我想起从前，稻茬整齐
草垛散布于视野
支撑起村庄黄昏时的壮观
天空或蓝得惊心，或几乎
与山树相抚
泥土里早已种下紫云英
田埂边衰草柔顺
被我们的赤脚
踩得结结实实

旧砚池

首赏佳作，问好。

柔情似梦

拜读佳作。